因为下雨，这两天都是言喻文接送。到学校门口，袁清让他下午别来了，今天表演会晚，她可以自己去医院挂点滴。言喻文压根不理她，拿着手机头也不抬说：“下车。”

袁清气的用力摔了车门，憋着一肚子气往学校走去。他现在的样子，像她欠了他几百万。袁清弄不懂他究竟是怎么想，自己都不在意他做的事，甚至都主动勾引他来表明自己的心意，他竟然给她摆脸色，还说不方便？他明明有感觉却还拒绝自己，难道是真的想离婚？

合唱表演袁清是有服装的，是一条白色蕾丝连衣裙，遮肉遮肚子，唯一的不好就是有点冷，要不是礼堂开了暖气，真的要冻死人。袁清听到主持人报节目，赶紧脱了大衣，按照排练的内容和其他老师一起走上舞台。

前排的位置是留给领导的，后面黑压压的坐满了孩子跟家长。袁清莫名有些紧张，目光一扫，就看到校长那光溜溜的脑袋，跟个电灯泡似的直反光。

等等，袁清以为自己看错了，眯起眼又看了一遍，校长边上坐的人怎么怪眼熟呢，可不就是言喻文！他带了金边眼镜，手上握着节目单，看起来既斯文又败类，跟校长说说笑笑的，怎么看怎么像大领导莅临指导。

袁清一愣神就忘了唱歌，还好边上老师推了一下，她才赶紧张开嘴认真唱起来，心思却早已飞到了言喻文身上。

袁清在后排，正对着言喻文的方向。他转头在舞台上漫不经心扫了一眼，看到袁清穿着裙子唱的一脸陶醉，瞬间收了笑容，目光冷的像要在她身上戳洞。

好不容易表演完了，袁清赶紧随着队伍退到了后台。她一紧张就想上厕所，根本来不及换衣服，一路快走到后门，刚要往洗手间奔去，手臂猛地给人一扯，厚重的大衣落在肩上，他的声音不冷不热的飘过来：“跑什么。”

他皱着眉盯着长裙下那截光裸的腿，口气越发不悦：“这表演有什么好的，值得你这样。”

“放开，”袁清没时间理他，“我憋不住了。”

言喻文闻言立刻松了手，又叮嘱了一句：“别跑错洗手间。”

虽然言喻文嘴上说是校长请他来的，袁清还是自作多情觉得他是为自己来的。最后散场下班，她故意挽着言喻文的手臂问他有没有给自己拍照。

“你同事应该拍了不少，”言喻文两手插在大衣口袋，语气淡淡的，“就不用我浪费手机内存了。”

袁清生气的松开他，迎着风打了个大喷嚏。言喻文口气就更加刻薄了：“就那身衣服你也塞得下，像个水桶一样，毫无美感。”

袁清其实没变多胖，只是因为水肿才有些不好看。他之前说不方便的事已经让袁清耿耿于怀，现在说话还这样过分，她当即甩开他怒气冲冲的往前走。

“去哪？”言喻文看袁清不往车的方向走，喊了两声没用，上前拉住她，“你不去医院挂点滴了？”

“不用你操心！”

袁清挣扎了一下，失手碰到他的腰，他面色扭曲了片刻，按着腰疲惫地说：“别闹了行吗，我跟你道歉。”

因为合唱表演冻着了，袁清又频繁咳嗽起来。她不敢躺下，干脆坐在病床上看起电视。自从苏斌深死了以后，顶包的肇事司机翻供，苏周舟肇事伤人的事被彻底曝光。他逃了几天，后来因为伤人被人报警抓了，最近新闻上都在讨论这件事，关于未成年人杀人的话题也一直位列榜首。

每次来医院言喻文都会消失一会，今天也不例外，只是比以往时间要长一点。袁清尿意强烈，只好自己推着输液架去洗手间小便。

言喻文拎着一袋苹果回来，病床上却不见了袁清，卫生间里有冲水的声音。他等了一会袁清才出来，推着输液架，针头的垂掉着，手背上纱布还渗着血。言喻文想训她两句，却自知理亏，让她上床自己喊了护士。袁清已经数不清自己这几个月被扎了多少针了，手背上还留着好几个针孔。言喻文在边上削好苹果，递给袁清却遭到了拒绝：“我不想吃。”

“我有个朋友在楼上住院，我去看看他，所以没能顾上你，抱歉。”

“你不用跟我解释，”袁清冷笑了一下，“你做什么事不都是你的自由？明明对我意见很大，却还忍着讨厌对我关怀备至。”

“我没有讨厌你。”

“没有？”袁清心里憋着火，一下就忍不了了，“那你怎么就不方便了，明明可以却还……算了，不说了！”

她抓过遥控器摇下床，翻身背对着他。言喻文几次张口，却都欲言又止，正巧手机来了消息。他神色凝重，也没跟袁清打招呼急忙走了出去。

袁清还在等他解释，等了半天见他不出声又生起气来，说：“好，我懂了，你想离婚嘛！想用这种办法逼我，我还就不答应了，言喻文，你娶我就别想甩掉我！”

VIP病房里围了一圈人，有言明宗的秘书还有言家几个近亲。言喻文刚进门，言祁睿便像疯了般冲过来，揪着他的领口毫不犹豫挥了一拳，大骂道：“你还是不是人！你连爸都杀！他死了，你满意了！”

言祁睿压根不是言喻文的对手，两个人当即厮打起来。苏歆雅拉架又拉不住，哭着喊着叫别打了，最后几个大男人将打得激烈的兄弟俩分开。

“我离开的时候，爸还好好的，你不用急着把责任推给我。”

“你前脚走，他后脚就没气了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，你巴不得爸死了，就再也没人挡着，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！”

打是打不了，又开始吵上了。言喻文也毫不客气的怼回去：“我倒觉得，爸不愿意让你管公司，你不痛快所以才杀了他，毕竟，你也不是第一次杀人！”

“闭嘴！”言祁睿红着眼睛，像头发疯的野牛一般吼道，“你再胡说一句，信不信我弄死那女人！”

言喻文忽然甩开拉架的人，冷下声说：“你试试看。”

言祁睿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，甚至连小雅也打算一起绑了，可惜言喻文一点没松懈，总有人盯着让他下不了手。

“若你怀疑我杀了爸，你大可以报警，只是不要到最后把自己赔了进去，”言喻文意味深长说完这句，又看向哭哭啼啼的苏歆雅，“到时候小妈孤苦一人，连个养老的人都没有。”

“你什么意思！”言祁睿又躁动起来，挣的身边的胖亲戚都压不住，挥舞着手脚就要跟言喻文再打一架。

言喻文没再理他，反而走到病床前掀起了那块白布。言明宗的神情很安详，和刚刚见他的模样倒不一样。言喻文不知该表露什么情绪，只是一瞬间的震惊还没缓过神来，他眼睛有些发酸，咬着牙一声不吭，又重新替言明宗盖上那块白布，接着毫不犹豫的转身向外走去。

他走出病房，便看见病房门口发着呆的袁清，脸色顿时更加阴郁，低声斥道：“谁让你上来的？”

袁清一扭头发现没了人，想到自己手机在他兜里，回头他又把自己扔了，就想追上他要手机。结果看到言喻文上电梯，她就跟着上来了。袁清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的伤痕，声音带着满满的心疼：“疼不疼？”

“不用你管。”

言喻文别过脸，拽起她往电梯方向走，动作有些粗暴急切，声音也冷冷的：“回你的病房去！”

袁清被言喻文连人带输液架推进电梯，委屈的抓着他的衣摆不肯松手，他发狠从她手里抽出衣服，却失误甩到输液管，硬生生把针头从袁清手背拔了出来。言喻文吓了一跳，赶紧捞起输液管去按电梯。

“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糟糕，我也不是来和你吵架的，”袁清红着眼睛说，“你别对我这样好吗。”

“抱歉。”言喻文眼里有了点湿意，他可以在人前压抑住那股愤懑不甘又悲伤的心情，可是在她面前，他没办法管住情绪，只想让她赶紧离开。他低下头，神情带着茫然和痛苦，艰难道

：“我爸死了，你看到了吧。我明明恨他恨的几乎要杀了他，可他真的死了，我竟然还会有点难过……半个小时前他还向我道歉，求我不要毁了言德，也求我放过言祁睿，他抓着我的手求我……我没答应他。”

“言喻文……”

言喻文一把抱住她，声音低哑沉闷：“你不该看到我这幅样子的……可是我控制不住……他死了……刚刚还在骂我不孝说我没良心，这么恨我，那就该起来好好教育我……我长这么大，他从来没像个父亲一样对我……”

袁清感觉肩膀上有温热的湿意，意识到他哭了。言喻文从来没在她面前哭过，他的情绪再不好，也没有这样脆弱过。袁清忘了自己恼他冷淡刻薄，抱着他再次红了眼眶，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，眼泪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