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秘密
袁清虽然预料到薛梅玉不会见自己,但没想到她连小雅也不愿意见。她们敲了半天的门,薛梅玉也无动于衷。袁清听小雅委屈的喊外婆喊的都快哭了,拍了拍门说道:“妈,就算你气我恨我,小雅是无辜的。她是您一手带大的,您真的忍心不见她吗?”
她的话并没有什么效果,薛梅玉还是执意不开门。天色渐渐暗了,乡下蚊子多,两个人一会就被叮了好几个大包。而且这一路奔波,孩子早就饥肠辘辘,牵着袁清的衣角直喊饿。袁清包里还有几块饼干和牛奶,可这一路上她都吃腻了,摇着脑袋不肯吃。
袁清想想要不算了,去镇上找宾馆先住一晚,明天再来。她刚站起身,就听见紧闭了一下午的门开了,薛梅玉的声音传了过来:“让孩子睡一晚,明早赶紧走。”
袁清赶紧推着小雅向前,小雅依依不舍的看看妈妈,拽着她不松手,薛梅玉这才妥协道:“你也进来。”
六年没人住,屋子里的摆设仍未大变。袁清看见柜子上放着爸爸的照片,瞬间鼻子一酸,差点要哭出来。薛梅玉从厨房端出好几样菜,看了一眼还傻站着的袁清,没好气的说:“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,想吃饭自己去盛。”
这就算住下了,虽然只有一晚。袁清睡的还是自己以前的屋子,房间被薛梅玉打扫的干干净净,连被子都是新的,透着一股阳光的味道。小雅太困了,都在袁清怀里打起了呼噜。袁清满腹心事,根本睡不着,昏暗中手机屏幕亮起,她从床头柜上摸过来一看,又是言喻文。
六点多的时候他发消息问她们到了没有,袁清只回复了个嗯就再也没话了,看到他一直在输入,最后却只回了个好。现在将近九点,大半夜不睡觉他又要做什么,袁清压着嗓子轻声问:“有事?”
“你昨天帮我洗的衣服,我找不到了。”
这种小事也来找她?袁清真的很无语,压抑怒意说:“阳台挂着,你自己不会去看一眼吗?”
“你做的事,当然你负责。”言喻文甚是理直气壮,很快抛出第二个问题,“小雅呢?”
袁清把手机凑近小雅,让他听了会呼噜声,这才小声说:“听到了吧,睡的跟小猪一样。”
“听到了,比较像她妈妈。”
袁清气的只想挂电话,恼道:“你还有什么正事没有,没有我挂了。”
“你们什么时候回来?”他顿了顿,接着装作无意道,“我买了一大桶冰淇淋,小雅不回来可就不好吃了。”
袁清再傻也听出来这人兜兜转转无非就是想叫她们早点回家,生怕她带着孩子跑了。她没好气的回答道:“不会跑的,你放心吧!别搞什么衣服冰淇淋,怪幼稚的。”
袁清本已经做好了第二天会被赶走的准备,可她没想到小雅后半夜突然哭闹不止,整个人滚烫滚烫的,她顾不上许多,赶紧起来敲薛梅玉的房门。
袁清二叔以前是镇上的医生,袁清当年的事他也知道,袁清这几年一直有给二叔家寄过东西。二叔来一看就赶紧让她们跟他走,镇上的医院他有认识的同事,直接去快得很。
几人一路奔波到了医院,毕竟是小医院,连个床位也没有。护士扎针的时候小雅有意识,哭着说不要打针,袁清安慰了两句,说着说着自己倒心疼的哭了。薛梅玉也站在边上抹眼泪,毕竟是自己带大的亲孙女,她心里也一样不好过。
好不容易熬到点滴挂完,小雅的温度才稍稍降下去,整个人蔫蔫的缩在袁清怀里。薛梅玉去附近的小店买了早饭回来,说换她抱会孩子,让袁清吃点。袁清没食欲,却又不想驳了好意,就把孩子给了薛梅玉。她坐在椅子上咬了一口包子,看到薛梅玉搂着孩子,两鬓白发又多了些,没忍住又轻声哭了起来。
“孩子又没事,你哭什么?”
薛梅玉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,并没有责怪的意思,她叹了口气终于提到关于言喻文的话题:“姓言的没欺负你吧?”
袁清摇了摇头,又听薛梅玉说:“周琛前阵子打电话劝我,难为他对你有心,只希望你好。”
“这两个月我也想了,你或许跟周琛真的没有缘分,不然也不会最后婚也没结成。姓言的那小子我是不喜欢,可再怎么说他也是小雅的爸爸,以前没散,现在还是在一块了,这真是命啊。就像你爸,他没机会看你嫁人,没机会抱抱小雅就……”
薛梅玉说着说着眼泪又控制不住掉下来,擦了擦泪继续说道:“你爸啊他最疼你,你小时候像小雅这么大,生了病他比谁都着急。你记不记得你初中那会从台阶上摔下来,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,他为了凑钱给你做手术,把珍藏多年的字画全低价卖了,那是他当宝一样的东西,平时都不让我碰……”
袁清呜咽起来,她是家里的独生女,不管她想要什么,她爸都会想办法给她变出来。夏天家里停电,袁清嫌热不肯学写字,爸爸就拿着扇子给她扇了一个下午;初中袁清被同班的男孩子欺负,爸爸放学蹲守在学校门口,揪着男孩的衣领让他给自己道歉;袁清考上湘大,他高兴的大摆宴席请全村人吃饭,喝醉了酒在院子里唱歌,被她妈揪着耳朵回家才算罢休。
“你不知道,你当初打电话说要结婚,你爸挂了电话就开始筹钱,就怕你嫁过去嫁妆少了让人家看不起,他白天高高兴兴的问你二叔怎么办婚礼,晚上躺床上自己悄悄抹眼泪,我问他哭什么,他说他胸口疼,说自己的心头肉被人割走,胸闷难受。你说他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,我这个当妈的还没哭呢……”
“再后来你怀了孕回来说不想结婚了,他大半夜不睡觉,蹲在你房门口听你哭,回来跟我说明天就去湘市宰了那个姓言的小子,让我把你看好。我劝都劝不住,他拗起来跟个孩子一样。如果我当时拼了命不让他去,会不会……”
薛梅玉怕惊着孩子,拼命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哭声来,她恨自己当初没拉着他,却更恨言家一家的冷血无情,才会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死在异乡。那时候刚入秋,他穿那么少的衣服,夜风又大,一定很冷吧。医院的墙这么白,他最不喜欢医院的白墙,说是艺术中的悲凉。她哪懂什么艺术,哪懂什么悲凉,看着那白墙白布她却突然明白了,那不是艺术的悲凉,那是活生生的绝望。
窗外天色已经大亮了,薛梅玉叹了口气说:“钥匙我收下了,不过我还想再陪陪你爸,过段时间再回湾城。小雅现在情况好点,你赶紧回去吧,大医院总比小医院强,他在也能分担些。”
“小雅啊,”她又摸了摸小雅的脸蛋,笑了笑,“来我们家第一回就生病,倒跟他一个样子,难搞的很。”
袁清突然想起周琛那句,忍不住也笑了起来:“是挺难搞的,还不许别人说。”
“那也是你自己选的,真是孽缘。”薛梅玉不愿多提言家人,只是不忘提醒袁清,“让他离那个言什么睿远点,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袁清回湘市后,孩子的病又反反复复起来,还在医院里住了两天。好不容易等小雅好了,袁清却病了,一整天都没精神。小雅报名那天,言喻文也没让她下车,自己带着孩子去新幼儿园。
袁清坐在副驾驶断断续续的咳了一会,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,是陌生电话号码。最近袁清投了几份简历,或许是人家的回电也说不定。她扯下口罩低低应了一声:“喂。”
“袁小姐,还记得我吗?”
“您是……”
“我该叫你袁清,还是该叫你袁苑,还是该尊重你一下,勉勉强强称呼一声嫂子呢?”
袁清这才想起这个声音为何会让她觉得有些熟悉了,这样油腔滑调喜欢戏弄人的性格,非言祁睿莫属了。
“你前两天回老家,看见你爸心里肯定很难过吧?毕竟你爸可是为了你死的啊,对不对?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袁清意识到他来者不善,不论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,这个时机这个话题都让她察觉到了危机。
“我就是可怜你爸,想替你爸伸冤啊,你爸到底是怎么死的,你不想知道吗?”
袁清像是给人打了一棍,身体猛的颤栗起来:“你说什么……”
“嘘~这现在还是个秘密,不能告诉你。如果你感兴趣……”言祁睿报了个地址,又故意拖长了语调说,“既然是秘密,如果你跟别人分享了,那就永远只是秘密了哦。”
“你!”袁清还想说什么,却被言祁睿挂断了电话,这时言喻文已经带着小雅回来,看袁清盯着手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,”袁清收起手机,勉强笑了笑,“骚扰电话。”
这通电话让袁清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,好几次言喻文跟她说话她都没回应,他以为是袁清生病所以精神不好,晚上十分贴心的端水递药。袁清吃了药他却不走了,他知道这会袁清就跟没了利爪的小猫咪一样,压根凶不起来。
言喻文挤上床的时候,袁清已经骂不动了,药效原因她很快就睡着了。这一次她久违的又做起了关于她爸爸的梦,那是她小时候爸爸抱着自己去放风筝的场景。袁清很高兴,撇开爸爸一个人在田野里奔跑,可是跑着跑着,爸爸不见了,袁清急了,急的大声喊着“爸爸爸爸”,可是没人回答。
言喻文有些无奈,袁清紧紧抱着自己喊爸爸,他哪敢轻举妄动。他叹了口气,轻轻拍了拍她的背,低声安慰道:“爸爸在呢,乖,别怕。”
“嗯……爸爸,风筝……回家……”袁清在他怀里拱了拱脑袋,撒娇般说道,“爸……跟我回家。”
“好,回家。”
第二天袁清是半点记不得自己主动抱他,反而埋怨他热量太大,挤的自己热死了。言喻文本来都要下床了,听完这话又猛的扑了回来,按着袁清亲了一口。
“你记不得我可记着呢,”他捏了捏袁清泛红的脸蛋,坏笑道,“要不是你浑身都是病菌,就这又抱又摸的,今天能不能下床估计都是个问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