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喻文给了袁清地址，让她先把一部分东西寄过去。袁清其实自己的东西没多少，主要是些书，小雅的玩具衣服占了一大半。袁清电话里没忍住又吐槽了他一遍：“你买这么多玩具还不是要寄回去……”

“不要寄过来，”他似乎正在翻书，总有哗啦啦的声音，“留在湾城，我答应小雅寒假回去看她的朋友。”

他的意思是她们马上可以回来，袁清心里一下高兴起来，语气带了些雀跃：“真的？”

“你的房子，你当然有权利回来。”他顿了顿，想起她妈妈的事，“至于你母亲……”

“她不会回来的，也不会去湘市。”袁清一语带过，并不想跟他多说，因为这场婚姻种下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。

“基本的备齐就可以，其他东西带不了到湘市重新买。”

袁清心里默默骂了他一句败家子，真是有钱烧的慌。以前就发现他有这个坏毛病，那时她还愿意管他，现在……袁清想反正花的是他自己的钱，也不想管他。

小雅前两天和小朋友们去甜品店开了离别会，玩的太疯了，这两天又开始咳嗽。她天生体质弱，经常容易生病。相比较而言，湘市比湾城更适合调理身体。湘市是承载了袁清青春和回忆的地方，也是见证了死亡和痛苦的地方，对她来说有非常特殊的意义。

言喻文星期天一大早就来接她们，他有钥匙自己开了门。袁清正在给小雅梳头发，小雅看到他进来一下不老实了：“妈妈，爸爸来了！”

袁清正耐心的给小雅编麻花辫，轻轻扯了扯她的头发说：“别乱动。”

小雅今天穿了一条宽松的运动裤，根本没像昨天电话里跟他说的要穿美美的裙子去新家。他有些奇怪问袁清：“我给小雅买的裙子，你怎么没给她穿？”

提到这件事袁清就有点无语，那几条裙子好看是好看，可是太贵了。离别会穿的那条白色蕾丝裙，裙摆上沾的果汁渍和蛋糕，袁清不敢机洗，替她搓了一个下午才勉勉强强弄干净。

小雅本来因为妈妈不让穿心里不高兴，看到言喻文立刻开始打小报告：“妈妈说太贵了，不让穿。”

言喻文立刻皱眉，对袁清微微不满：“一条裙子而已。”

“不让她穿裙子是因为这两天她又咳嗽了，而且腿上前天晚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。”袁清被一大一小冤枉，心里难免不舒服，她把梳子塞在言喻文手里，没好气地说：“你这么心疼她，还有半边你来梳吧！”

言喻文会不会扎头发袁清最清楚，他拿着梳子在小雅脑袋上比划了很久，也梳不出一个像样的辫子。小雅看了一眼镜子里的成品一下就叫起来了：“爸爸，你梳的好丑啊！”

袁清在厨房笑出了声，她正在下面条，没准备言喻文的份。偏偏他臭着脸进来看到了，立刻开始提要求：“给我加青菜。”

真是不要脸。袁清暗自腹诽，却又从橱柜拿了一个碗。他满意的点点头，又说：“辫子我梳好了，还能看。”

袁清不信，下好面条出来一看，小丫头撅着嘴一脸不高兴，摸着自己的辫子嘴里嘀嘀咕咕：“太丑啦太丑啦……”

她每说一句，言喻文的脸色就难看一分。看到袁清出来，他立刻拉她做证人：“我以前帮你妈妈梳辫子，她可没觉得丑。”

小雅扭头看袁清，袁清正眼一瞧，才发现辫子高低不平，一边的麻花辫硬是被他拧成毛刺刺的一坨，怪不得孩子嫌丑。

袁清不做评价，把面碗放在桌上说：“快吃吧，吃完妈妈帮你重新梳。”

小雅已经会用筷子了，但是在夹面条上还有所欠缺。言喻文看她挑面条的样子萌态十足，忍不住用手机拍了张照，决定换做屏幕显示。他的屏保是一幅画，已经用了好几年了。

袁清把面碗端过来的时候，无意瞥到屏幕，只觉心头一震，这张画……是她的作品，不，是他们的作品。他正式对她表白的那个晚上，握着她的手拯救了这张因她分心而失误的画。分手那天她为了让他死心，故意摔了画框，把画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，没想到现在还有机会看到它。

搬东西下楼言喻文倒没让袁清动手，上回搬玩具她把腰扭了，再来一回估计明天就真的要去医院。几个箱子一塞，后备箱就填满了。小雅吃了药眼皮耷拉的厉害，怀里还抱着个洋娃娃，言喻文想给她塞后备箱她不愿意，嚷嚷着要lisa公主陪她一起坐车。

这个公主是周琛送的，袁清不敢告诉小雅，怕她说漏嘴，言喻文又有想法。那天在甜品店周琛说他不会坐视不理，袁清不愿意他搅进这件事。周琛提出让袁清一定要参与《深海》编剧，不然他就亲自找言喻文谈。

半路上言喻文问到袁清去湘市工作的事，袁清已经答应周琛编剧的事，便说自己会想办法。

“如果你有困难，我可以……”

“不用，”袁清转头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区，还是一样的坚定和倔强，“我有学历有经验，不需要靠你。”

“那随你。我只有一个要求，要有足够的时间陪孩子。”

袁清“嗯”了一声，小雅倒在她的腿上睡的正香，袁清护着孩子渐渐起了困意。车里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，明明是提神醒脑的作用，她却昏昏欲睡。

袁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，再睁眼车已经停在休息站了，身上披着粉色的毯子，小雅不知所踪。言喻文不在，袁清动了动就想拿手机给他打电话。下一秒便透过车窗看到一大一小手牵手往车的方向走。小雅抓着言喻文的手蹦蹦跳跳的，她手里拿着个仙女泡泡枪，挥手就出很多泡泡，高兴的手舞足蹈。

言喻文打开车门，看到她已经醒了，从前座拿了个杯子给她：“柠檬水，喝吧。”

袁清刚说了一个“谢”字，就发觉自己嗓子哑了，她接过杯子低咳了两声，低垂的发散开，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。

“你最近还是少跟孩子接触。”

袁清愣了愣，随即有些微恼的回复：“我不会传染给她的，你放心吧。”

刚刚替她披毯子就听见咳嗽声，言喻文纯粹是认为她身体素质太差，被孩子传染了病气，并没有她想的那个意思。

“算了。”

他无心解释，上车落锁，对后面的小雅又叮嘱道：“系好安全带。”

他锁了窗户，小雅的泡泡机玩不了，抱着娃娃开始找他们讲话。

“爸爸，上次你说和妈妈是同学，你们是做同学的时候认识的吗？”

言喻文“嗯”了一声，又听小雅问袁清：“妈妈妈妈，你为什么要把爸爸丢掉，自己跑啊？”

袁清惊疑的看看她，心里一下明白过来言喻文又跟孩子说了什么，顿时窝火起来，哑着嗓子责问他：“你说什么了！”

“她上次问我为什么现在才来，我说是你跑了。”

袁清气的又是一阵猛咳，虽然他说的基本都是对的，但是这样告诉孩子她心里会怎么想自己……

小雅扑过去抓着袁清就是一阵猛摇：“妈妈妈妈，为什么嘛！”

“别摇你妈妈了。爸爸告诉你，”他从镜子里看到她咳得两颊泛红，蹙了蹙眉，随口编了个理由，“因为妈妈跟爸爸玩捉迷藏的游戏，你妈妈藏的太好了，爸爸找不到。”

柠檬水是温的，袁清喝了半杯，咳嗽症状稍微减轻了一点。小雅又开始和Lisa公主玩起来，一个人自言自语的。言喻文余光瞥到袁清正对着窗外景色发呆，问道：“重回湘市的感觉如何？”

他清清淡淡一句话，袁清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，她半垂着眼，懒洋洋的回应道：“不怎么样。”

袁清其实心里并不这么想，她知道她这一回去，有些事就不一样了。所以她选择隐藏自己的想法，来疏远跟他有所缓和的关系，才不会迷失自己，犯下跟当年一样的愚蠢错误。

六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半生，也可以改变一个城市的风物。袁清发现自己已经不认识这座曾经充满艺术与浪漫的城市，如今的湘市现代建筑林立，车水马龙，喧嚣无比。

小雅扒着车窗一脸好奇的转动着小脑袋，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各式各样的新景色。举着五彩的气球发传单的小丑，像城堡一样的尖尖屋顶的房子，橱窗里一排粉色裙子的洋娃娃……

她不停的将发现的新大陆告诉袁清和言喻文，袁清的回答无非是嗯，好看，言喻文则是你喜欢爸爸给你买，你想玩爸爸过两天带你来……小雅心花怒放，要不是在车里，估计都要直接跳到他身上说爸爸最好了。

这时商场上的LED显示屏上正好播到周琛的新化妆品广告，小雅更加兴奋，拍拍座椅垫叫道：“爸爸爸爸，开慢点慢点！我看见周琛哥哥了！”

言喻文虽然听到周琛这个名字不大高兴，但还是遵从她的意见，缓了车速。他瞥见袁清顺着小雅的手抬头看显示屏，冷哼了一声：“不是难受吗，抬脖子不酸？”

袁清瞄了他一眼，这酸溜溜的语气有点熟悉，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她多看别的男生两眼，他就爱这样酸人。

“你这种口气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吃醋。”

言喻文指尖微颤，很快他收敛了情绪，冷声道：“我告诉过你，你的答案，我也一样。”